云南省德宏州盈江县：铜壁关记忆-云南政企信息-政公网

　　铜壁关又名戛独。在铜壁关乡工作过的朋友告诉我，戛独是德昂语，意为“阳光照耀下，许多鸽子飞翔的地方”。铜壁关位于盈江县西南部，毗邻缅甸，是通往缅甸密支那的重要通道，自古以来就是边塞要地。明代末年为抵御外敌入侵和威定边疆，修筑了边关重卡——天朝铜壁关。铜壁关乡是我离开家乡和父母，懵懂走向工作岗位的人生第一站。尽管已离开多年，但那里的一景一物仍时常走进我的梦里，让我魂牵梦萦。

　　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一个阴雨天，我父亲为抢修黄岭甘公路，被咆哮的洪水卷走，幸好在河道下游被一棵树拦住，经送医院抢救捡回了性命，却落下终身残疾。当时，家中生活十分艰难，兄弟尚小，我还在上中学，父亲所在单位领导决定让我顶替父亲参加工作，以缓解家庭困难。我到铜壁关公路管理所报到那天，正处于寒风袭人的冬季。马所长和老杨叔帮助我卸下车上的行李——一个装衣服的木箱子、洗脸盆和打成背包的被褥，从此便开始了新的生活。

　　公路管理所离铜壁关小镇有3公里多的路程，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犹如小庙般静静地矗立在道路旁的一个山坡上。房后的山上有许多杨梅树、黄泡和木瓜树，每当挂果季节，枝头上一串串、一簇簇满是令人垂涎的果子。雨季到来时，山坡上好像相约好似的，成群结队地冒出草皮鸡枞、鸡皮菌、奶浆菌、马皮泡菌，倒伏在地的栗树上长着许多木耳、香菇等。这里没有电和自来水，生活用水主要靠深箐里流出的一条小溪。取水处是用竹子做成的水槽，洗衣、洗菜，包括洗澡都在水槽下进行，也很方便。夏天，溪水犹如冰镇的汽水，是消暑解乏的最佳选择，冬天，则冰冷得钻心刺骨。每年冬天，我最怕做的一件事，就是到小溪边的水槽下洗衣服或洗菜，每次洗好衣服后，双手冻得冰凉，浑身瑟瑟发抖。每到雨季，小溪暴涨便将水槽卷走，且水质浑浊不堪，我们就只能用桶和大小盆接雨水度日。

　　那时，米、油、布等生活用品实行的是凭票定量购买制，5天赶一次集。每到赶集日，所长带着我们按照计划上的清单，先到粮店买米和香油，再到供销社去看看，如果运气好还能买上1斤猪肉改善一下生活，但大部分时间都不走运，等赶到供销社时猪肉已经卖完。

　　我们的工作属于体力活，饭菜油水较少，加之我们年纪轻、食量大，每人每月供应的42斤大米只能维持半个月。无奈，所长召集大家开会，决定采用吊称称饭供给的办法，每人每顿煮7两米，按1.4斤米饭打给个人，这样一来食堂的米就可以维持到月底。但是对饭量大的年轻人来说，只能吃个半饱。后来，上级领导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给我们所配发了一匹白马和马车，每月给马定量供应150斤谷料。领导私下给所长交代，只要把白马饲养好，谷料可以适当用来解决职工粮食不够吃的问题。所长把饲养白马和赶马车的任务交给了我。每天，我赶着马车载着大伙到工地，干完活又送回所里。在吃饭之前，先把马牵到肥美的草场上放牧；吃过饭后，再吆喝白马回到厩里喂一点盐水。一段时间后，白马养成了自己到草场吃草和回马厩的习惯。

　　不久，老所长调走后，新所长上任。新所长姓任，是红河人，当年参加修筑铜壁关公路时，娶了铜壁关散棚村的一个姑娘，就留在了盈江。任所长没有上过学，但人很精明，头脑活络，记忆力超好，许多年前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任所长带领我们砍来刺竹，将河边的滩地围成菜园，种上青菜、红薯、芋头、芹菜、南瓜以及葱蒜等一些作料，并在空置了一段时间的猪圈里养上了两头小猪。在大家的辛勤浇水、除草、施肥下，蔬菜长势喜人，也引起了刺猬等小动物的关注。有一次，大家给菜浇水时忘了关门，夜里碗口大的南瓜就成了刺猬腹中美餐。

　　任所长凡事都身先士卒，用无声的行动引领着我们这些年轻人。雨季来临前，带领我们采石备料，雨季到来后，带着我们修补路面坑塘，沿路巡查防洪，把公路管护得井井有条，深受过往车辆驾驶员和上级领导的称赞。周末，他还带着我们到河边钓鱼改善伙食。铜壁关的河流水质清澈，鱼儿肥美，有冷水花、马鬃鱼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鱼。我们用钓鱼线绑在砍来的金竹上，再将蚯蚓或蚂蚱穿在鱼钩上，放到奔流的河水里，钓鱼线顺流而下，再将鱼线拉回来，如此几个回合，便能钓到筷子长的冷水花鱼。约半天的光景，可钓到半桶鱼，足够给大家打牙祭了。

　　记得一个盛夏的夜晚，我们到大叠水河里下网捕鱼。我们将渔网的两端固定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便在岸边烤火等候，约莫夜里12点左右，只听到“哗啦”一声水响，似乎有条大鱼被渔网勒住了，我急忙从岸边奔过去，不慎踩到了沙滩上的木瓜刺，鲜血直流，疼痛顿时把收获的兴奋冲淡了。这根木瓜刺断在脚后跟肉里，过了1个多月，才在所长的帮助下，用尖刀和剪子将断刺取出。

　　铜壁关的物产丰富，有许多野生动植物和可食用的瓜果、野菜、菌子、蜂蛹，为填饱肚子提供了良好条件。在那个物资贫乏而又快乐的日子里，我学会了辨别菌类、挖野菜和“瞄”蜂子。对葫芦蜂、夜视蜂、黄腰蜂、七里蜂，我都参与过“偷袭”行动。葫芦蜂生性灵敏，喜欢盘踞在桤木树上做“家”，只要盘踞的树枝稍有动静就会群起而攻之。一次，所里的老杨叔和他儿子带着我，拿上砍刀、火把、弹弓来到葫芦蜂盘踞的树旁，将沾有敌敌畏的“子弹”用弹弓打破蜂窝，蜂子闻到敌敌畏的气味后倾巢飞出。这时候，我们赶紧用砍刀把树砍倒，将火把点燃，把爬在蜂窝边的蜂子烧死。由于初次行动，缺乏经验，砍树时听到“噼噼啪啪”的声响，我误认为是下雨了，抬头看天时被蜂尿喷入双眼疼痛难忍，无法睁眼辨别方向。我万念俱灰，呼喊着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老杨叔的儿子闻讯赶到我身边，问明情况后，将随身携带的大蒜剥好后递给我吃，说这样可以解除蜂毒。我照着他说的方法吃下大蒜，接过他递来的山泉水清洗双眼，果然，约半小时左右眼睛疼痛感逐渐消失，睁眼看到了站在我身边的老杨叔和他的儿子。我们抱着20多斤重的蜂窝，满心欢喜地迅速离开了“战场”。

　　后来，我很幸运地考上了省城学校，离开了铜壁关，再后来，听说铜壁关被列为自然保护区进行保护，禁止滥砍滥伐和打猎……时光匆匆，转眼间，我已由当年吃不饱饭的饥饿少年进入了知天命的年龄，但清澈的铜壁关河水和挂满枝头的杨梅、黄泡、木瓜，以及青青山坡上成群结队的鸡枞和雨后路边冒出的如乒乓球状大小的马皮泡菌子，仍时时浮现在眼前。每当夕阳西下，我总喜欢对着西南方向，遥祝铜壁关山更青水更绿。

　　（来源：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盈江县人民政府）